每经记者 彭斐 每经编辑 董兴生
在A股市场，一场颇具戏剧性的股东大会，让科林电气（SH603050，股价24.85元，市值67.72亿元）成了近期资本市场的焦点。
8月31日，随着夜幕降临，历时两天的科林电气2024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终于接近尾声。黑衣人“堵门”、董事候选人入场受阻、国资股东一把手提前离场，如同电影剧本的情节轮番上演，不禁让人对这场权力斗争的结局充满好奇。
事实上，经过此前数月的“鏖战”，科林电气此次股东大会，已不仅是一场关于董事会及监事会换届选举的常规会议，更是一场关于公司控制权的激烈争夺。
两大股东――青岛海信网络能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海信网能）与石家庄国有资本投资运营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石家庄国投），在数月的隔空交战后，终于在股东大会上展开了正面交锋。
这场争斗也已对科林电气的业绩产生了影响，公司发布的2024年半年报显示，尽管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长27.38%，但相比一季度增速，二季度增速已明显放缓。
由此，这场股东大会不仅吸引了资本市场的关注，也成为媒体追踪的焦点话题。作为此前唯一以股东身份参加科林电气年度股东大会的媒体记者，8月30日至31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再次以股东身份深入会场，见证了这场创下A股时长纪录的股东大会。
在上半场即打破此前A股股东大会时长纪录后，只休息了几个小时的参会各方，在8月31日迎来了和解的曙光：海信方面提出“商议”“沟通”，公司创始人张成锁也呼吁“心平气和地商讨解决方案”。最终，在会议即将结束时，石家庄国投提名的新当选董事提出“共谋发展”，呼吁停止无谓的争斗。
不过，这是否意味着科林电气的控制权争夺战即将画上句号？市场正拭目以待。
黑衣人堵门，海信网能提名董事入场遇阻
随着新一届董事会海信网能与石家庄国投当选董事4：3的结果公布，创下纪录的科林电气2024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落幕。但在会场门口出现的10余名黑衣人的身份，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8月30日下午，在“隔空交战”数月后，海信网能与石家庄国投终于迎来了线下交锋。这一天，已经超期服役近一年的科林电气第四届董事会，迎来正式换届投票，并将决定谁能在新一届董事会中占据主动。
正是因为会议的重要性，各方的表现也有些迫不及待。8月30日上午8点30分、上午9点52分，《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分别收到了海信网能、石家庄国投的拉票短信。而会议虽定于当天下午2点开始，但一位陪同《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入场的现场工作人员介绍，有股东在中午12点40分就已经登记入场。
8月30日下午1点左右，在记者登记时，作为争夺科林电气控制权的股东之一，海信网能方面的工作人员也在科林电气门口登记。而记者事后得知，为保险起见，海信网能方面在当日上午就计划于13时30分前完成入场。
与记者5月初参加科林电气2023年年度股东大会时不同，此次的会场弥漫着紧张气氛。从门口登记到进入会场，至少经过了3次核对身份信息。此外，会场门口的10余名黑衣人，甚至连科林电气时任总裁屈国旺、时任监事会主席邱士勇都不认识，二人也被要求核实身份。
记者注意到，虽本着维持秩序的目的，但黑衣人的出现，却让会场从13时10分到14时会议召开期间，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
“你们是谁？科林的员工起码有个标识，但你们什么也不能提供，为何出现在这？”“我起码是股东，但你们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阻拦我？”在与黑衣人理论时，一位股东提出质疑。
记者也尝试询问黑衣人员的身份，但对方拒绝告知，仅要求记者将包括手机、智能手表等在内的所有电子产品锁到门口储物柜。
8月30日下午1点50分许，因姓名没有出现在公司证券部准备的名单上，海信网能提名的非独立董事候选人陈维强在入场时，直接遭到了黑衣人的阻拦，双方因入场问题发生了言语甚至肢体冲突。
一名黑衣人询问海信网能方代表：“你是什么身份？”另一海信网能工作人员则发出质问：“董事候选人要进，你不让进？”在推搡中，一位海信方代表甚至坐到了地上。
经过科林电气工作人员协商后，陈维强在会议即将开始时才进入会场。不过，相比海信方入场时的波折，记者看到，石家庄国投方面提名的非独立董事候选人秘勇、非职工监事候选人张贵波，则早已在会场落座。
在一位专程从北京赶到石家庄参加股东大会的机构人士看来，科林电气本次股东大会氛围显得格外紧张，原因在于两大股东阵营对公司控制权的争夺，已经过长时间或明或暗的较量。
“我就是想见证一下，双方争了这么久，这次应该是有结果的时候了。”上述机构人士表示。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场见证竟会如此漫长。
马拉松会议，刷新A股股东大会时长纪录
经过入场时的“闯关”插曲后，本次股东大会在8月30日下午2点10分前后开始。此前，各方虽都预计这次会议时间会不短，但这场堪称“马拉松”式的股东大会，依旧让“黑衣人”在内的参会各方都始料未及。
“你睡了几个钟头？”“困死了。”8月31日上午10点，前一天在现场维持秩序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会场。按照原计划，这天，他们本应在河北正定某演唱会现场维持秩序，但科林电气创纪录的股东大会，让他们“看”演唱会的计划直接泡汤。
而就在7个多小时前的8月31日凌晨两点半，科林电气股东大会在持续了12个半小时后，才结束了上半场。即便只是上半场，也已经打破了A股股东大会时长纪录。
“（8月30日）很晚没出公告，好多人都在盯着。”“这也创了中国资本市场上一个纪录了，监管机构也很难（快速拿出指导意见）。”8月31日上午9点30分许，《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再次来到位于石家庄市鹿泉区红旗大街南降壁路段的科林电气时，一位坚守到8月31日凌晨两点半的科林电气公司工作人员如此表示。
会议第一阶段自8月30日下午2点起，持续至8月31日凌晨2点半左右，时长约12个半小时。随后，主持人宣布临时休会，8月31日上午11点又恢复进行，且一直持续到当天傍晚才结束。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梳理发现，在此之前，A股上市公司股东大会的时长纪录出现在2018年。2018年12月25日，西藏发展（SZ000752，股价6.66元，市值17.57亿元）举行了一场被戏称为“A股史上最长”的股东会，从当天下午2点开始至凌晨方休。
回顾这次股东大会的过程，会议由科林电气创始人、第四届董事会董事长张成锁主持。现场有20余名代表出席，包括新一届董事会提名的秘勇、王永、李倩、陈维强、史文伯等人。
8月30日下午会议开始后，科林电气证券事务代表宣读了此次股东大会审议的关于董事会、监事会换届选举的三份议案，以及相关候选人简历。
随后，大会进入现场股东及股东代表对各项议案投票表决环节。大约在下午4点，随着工作人员抱着票箱绕场收集完现场选票，会场开始计票、监票环节。
记者在现场看到，或是由于彼此间的不信任，现场投票结束后，海信网能方代表提出建议，希望两大股东都推选出代表进行监票。经过协商后，会议采纳了这个建议。
随着现场投票结束，石家庄国投董事长秘勇（也是非独立董事候选人）在下午4点许起身离场。
在秘勇离开会场前，海信集团控股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陈维强（同样是董事候选人）提醒其投票结果出来后商讨新一届董事会会议时，秘勇回复称，“尊重投票结果”。临走前，陈维强与秘勇握手告别。
征集投票权使用，海信网能出现“意外”
从后续来看，秘勇的离开或许是明智的，起码他不会因在会场待到第二天凌晨而饥肠辘辘。
“可惜了，你走后双方又有掰扯，比（昨天）下午还要激烈。”8月31日上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再次赶到股东大会会场时，科林电气一位工作人员（也是参会股东）如是说。
记者了解到，前一天下午4点收取选票后，在股东代表、律师等见证下，科林电气工作人员将现场股东投票信息逐一上传交易所系统（其间长达4个多小时），海信网能多名人员都在工作人员背后全程观看，并偶尔指出录入疏漏。
不过，相较于现场投票、计票的繁琐，上述工作人员透露，在上市公司将现场投票结果上传至交易所系统后，交易所过了20多分钟就给出了反馈，“海信征集的投票权，线上与线下不一致”。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从多方了解到，海信网能公开征集的非独立董事投票权实际投给了陈维强、史文伯两位候选人，但见证律师认为，部分股东授权范围是将票投给陈维强、史文伯、吴象松3位候选人，海信网能被授权的部分投票情况与授权范围不符。
此前的8月23日，石家庄国投、海信网能均通过上市公司发布公告，在8月22日至8月28日期间，向除征集人外的公司全体股东征集投票权。
从科林电气工作人员在股东大会现场公布的数据看，海信网能征集到了42个中小股东的投票权，涉及约116万股；而石家庄国投方面征集到4人，涉及约18.71万股。
对此，8月31日股东会恢复后，海信网能方一位负责人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授权范围与实际投票并无冲突，“我们的操作合法合规，但见证律师不签字，会议就无法出具最终决议，因为确实没有具体的规定和可以借鉴的案例，我们只能等待监管部门的场外指导”。
从后续来看，因为恰逢周六（8月31日），等待监管指导意见的这段时间，难免让外界揣测科林电气控制权归属的投票结果最终如何，两大股东是否仍在针锋相对。
在一位了解科林电气控制权争夺的资本市场人士看来，海信网能方的投票策略是对的，虽然提名3名非独立董事候选人，但投票时只选择两人，显然能增加胜算。
不过，即使海信网能在征集投票权的使用上出现“意外”，但对海信网能在7个席位中拿下4个的最终结果，并不能产生实质性影响。
8月31日上午，在股东大会“下半场”开始前，包括石家庄当地股东、上市公司工作人员在内的人士均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即便剔除征集到的投票权，也不会影响海信网能与石家庄国投在董事会席位的占比。
值得注意的是，9月1日晚间，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在出具的法律意见书中提及，海信网能对本次股东大会议案一的表决意见与《关于股东青岛海信网络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公开征集投票权的公告》《石家庄科林电气股份有限公司股东青岛海信网络能源股份有限公司公开征集投票权报告书》披露的表决意见不一致。
该所律师认为，在授权股东未向其提出异议的情况下，不影响青岛海信代表授权股东行使表决权的有效性，且该等表决意见的有效性最终不影响相关议案涉及的选举结果。
股东大会后，当选董事提议各方不再折腾
经过两天的拉锯后，漫长的科林电气股东大会，终于在8月31日晚间7点左右宣告结束。
与此前长达5个月的拉扯不同，在8月31日这天，各方似乎都在期盼这场会议尽快结束。
“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商讨解决方案。”8月31日上午11点，在经过前一天长达12个半小时的极限拉扯，股东大会恢复进行后，作为主持人，也是科林电气创始人的张成锁，在开场即对与会各方代表敞开心扉。
今年3月18日，科林电气发布公告称，公司副董事长李砚如、董事兼总经理屈国旺计划将所持上市公司总股本3.19%的股份，转让给海信网能持有，并将其持有的剩余股份（占总股本的9.57%）表决权委托给海信网能行使。
与此同时，海信网能通过二级市场不断增持科林电气，明确以谋求上市公司控制权为目的。自此，围绕科林电气控制权的争夺战正式开打。
此后，不想轻易放弃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的张成锁，面对海信系的“偷袭”，始终处于极力反抗的状态。在海信网能发出要约收购20%股权的大招后，张成锁与彼时的第二大股东石家庄国投及多名高管缔结一致关系，持股比例达到29.51%，誓要合力将“海信系”彻底挡在门外。
然而，相比此前，张成锁、海信网能、石家庄国投乃至场外的“黑衣人”，都迫切希望这场刷新A股时长纪录的股东大会尽早结束。
“几个月来，科林深受其害，（管理层）无法正常工作，一季度订单多，但二季度已受到影响。”8月31日复会后，张成锁向在场股东直言。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就在股东大会召开的前一日，科林电气发布了2024年半年报，虽然公司交出了归母净利润同比增长27.38%的半年答卷，但自3月份控制权争夺战开始以来，这个增幅较一季度65.05%的增幅已明显放缓。
在一位不愿具名的科林电气员工看来，原董事长（张成锁）虽然有不舍，但更不希望公司因争斗陷入困境，“毕竟公司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
张成锁的表态，也得到了海信网能、石家庄国投双方代表的认可。海信网能方面认为，在监管部门场外指导之下，各方更需要主动地商议、沟通。而石家庄国投方面则认为，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是最终目的。
值得注意的是，8月31日，在海信网能方面的提议下，前一日董事会选举的初步结果，也首次向在场的中小股东公布。记者在现场看到，经交易所反馈，在8月30日关于非独立董事的投票上，石家庄国投方面提名的秘勇、王永，与海信网能方面提名的陈维强、史文伯，都获得了较高的得票率。而在独立董事方面，海信网能提名的两位人选和石家庄国投提名的一名候选人处于领先。
9月1日下午5点，科林电气正式就股东大会决议发布公告，出席会议的股东所持有表决权股份数占公司有表决权股份总数的比例高达90.0458%，海信方和石家庄国投在科林电气新一届董事会中形成了4∶3格局。
另据科林电气9月2日公告，公司当日召开第五届董事会第一次会议，选举陈维强为公司第五届董事会董事长，选举史文伯为公司第五届董事会副董事长。经董事长陈维强提名，董事会聘任王永为公司总经理。
在多位资本市场人士看来，争斗数月后，海信方与石家庄国投联合“组阁”，应该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后期是否会出现定增等情况，还要看各方如何商议。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不愿具名的科林电气人士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作为唯一留任新一届董事会的科林电气“老人”，王永在发言时也提议“大家要共谋发展，别的都不再折腾了”。
海信方面表示，海信将与各方共同合作、共谋上市公司发展，以所有股东利益最大化为最大态度和最大动力，共同努力，一起把科林电气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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